雪丰江瘦

飞苇,飞苇,我所思在北。

《贫者缘》


2.

“迟阳县县太爷家千金明日大婚,咱县太爷特别交待了,咱这儿明天啊,酒馆里的单子全免了!大伙们可要吃饱喝好!啊!”

“好!”

“可真是一桩大喜事。”

“听说这位准驸马爷长得那叫一个俊啊?”

“可不,套用那么些穷酸的书生话,就是什么,好看的湿润的月儿,清爽的怡人的风啊。”

……

朴灿烈把顺势下溜的包袱提了提,叹了口气,小声低喃着:

“霁月清风啊…”

想来确是如此。

旁的小二眼尖,踩着小碎步踱了过来,说话还挺讨喜的,想必是被这四周的气氛给濡染了,他朝朴灿烈嬉笑问道:“客官不是本地人吧?”

朴灿烈一怔,随即应道:“我是北面远村里边的,来投宿一夜,敢问宿费——”

却见小二摆手,将这未罢话音掐在咽喉,他一个扬眉,一招作请势,应着说:“嘿,最近迟阳酒馆宿费,外地客人给免了。”

朴灿烈疑道:“可是因那县令千金大婚?”

小二随即解应着:“说是准驸马的意思,我们就是照着吩咐做事儿的,客官您来请,我带您选间屋子好安排。”

朴灿烈又是一个怔然,突而笑得小二不明所以,收拾了心情,方才随着他去。

很快就选罢,小二道了一声可随意招呼吩咐伙食,便匆匆退了。

这是一间采光不错、地处偏僻的中等房。

朴灿烈坐下片刻。

就见得日近桥头远山,薄夕澄黄,让这整间房里着眼处镀上了层层明朗,恰是晦暗之处也饶有三两寸光亮。

他低笑一声,正巧楼外暮昏渔谣蓦地响起,传唱了条条街巷,

“朝下寒江暮罟归,
早收肥鲑晚夕随。
遥水鹜,远山晖,
行歌满载客来催。”

这歌儿似乎辗转了几年更迭,朴灿烈惦念起头回听到这首渔谣的那会儿,自己还携着同窗搭了叶小舟。

迟阳是这方圆几里整块地儿的主心骨,近水,也以水为生,这儿的水流经高山河谷,最后注入一条滚滚大江。

朴灿烈和同窗是这迟阳北面杏桃陂一座小村里的读书人,同窗精研历代春秋,朴灿烈精读古今雅轶,这大抵也是同窗为何出人头地平步青云的缘故,

罢。

说说这两人初入迟阳的景况。

杏桃陂去往迟阳只有几条山道可通,道道陡峭,还需受时日折腾。

这两人磨着草履,沾蹭了遍野的花衣青苔,最后满身狼藉地踏入这块繁地。

那时也恰是傍晚,渔歌唱晚,飞霞横浦,白月只一道镰似的悄躺江心,却被凫水游经的野鸭们给惊得皱起皎容,暮云自顾自地凑近余晖,而那本随着荡桨一唱一和的歌谣,也跑去跟那杳杳只鸿没入了远黛。

罟师收了罟,樵夫背着樵。

各自归家。

而朴灿烈跟着同窗舀捣着江流上漾开的暮峦。

他将近闻话语,同窗只轻声作应,他乐得自在,同窗只觉双耳嗡嗡,聒噪的很。

“阿凡,那天我们走后阿松家的猪跑了,阿花去帮忙追,后来我站在顶上远远看着,你猜他俩怎着。”

“嗯?”

“大抵对上眼了,这俩扭扭捏捏的,戴花投李,还互赠玉呢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阿凡,你说等咱回去,他俩会不会就这么定亲了。”

“会。”

“阿凡呐。”

“诶。”

“咱俩也互送过彼此桃李呢,我还给你带过花呢。其实我没跟你说,我还喊着隔壁老先生帮忙画了一幅。话说咱啥时候成亲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那是在我睡着的片晌好吗我亲爱的大兄弟。

同窗无奈回道:“你是男的。”

朴灿烈点头赞许,应着:“恩!”。

同窗又说了句:“我也是男的。”

朴灿烈点头点得可欢,应着:“嗯!!”

同窗见他一如既往,只无言以对。

朴灿烈径自嘿嘿一笑,索性撒了橹,让那同窗也少划拨,任这叶扁舟遂水而行,从山而走。

想着余晖准被暮云吓得撒腿就跑,江月自然也圆润了些许。

如霜的月色正衬在不远处的朱莲花灯上,灯纸摹的那一字宛腾蛟起凤,却因那船舫间频频传出的嬉笑戏嗔,给描上了脂粉色,而生生添了几许媚骨,携着风尘味儿。

清籁兀生,四竹相应,

这飒飒箐林为水柔了身骨,无意间入了同窗点墨似的眉眼。

评论

热度(5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