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丰江瘦

飞苇,飞苇,我所思在北。

《贫者缘》


9.

迟阳知名的医馆本是闭了门,结果给县令大人几声哀嚎,让那大夫一脸涂了锅漆似的,掀卷开扉,请入了这几人,两昏两懵的,还带了一班人马。

大夫眉头一动,本生得凌厉的面容这会儿愈加刻薄,他朝着县令问道:“哟大人,令千金今个儿不是大婚嘛。”

县令一把拽住大夫的袖子,面露纠结地应道:“大夫大夫,你先别惦着过去那些事儿,救救我的儿吧。”

那过去的事儿,大抵是指县令家小公子曾经将大夫儿子一棍打得破相的事儿。

大夫“喏”地一声,没去应答县令,倒是朝着新郎官问说:“你身上这位先过来躺着。”

县令一听就怒了,冲着大夫便是一身高吼:“先医我儿!”

“没死。”

“那个也没死!”

“我乐意。”

“……”

新郎官没去搭理这俩的闹腾,只是一直地盯着朴灿烈寡淡的面容,垂下眼睑,抿着嘴不作声。

将两位伤患安置罢,大夫便开口赶人了,毫不拖泥带水。

“都散了。”

县令大人瞪着被肉挤得差点儿瞧不出得眼珠子,刚想骂骂咧咧:“诶不是我……”

大夫冷笑一声:“令媛今日不是大婚嘛。新郎官在这儿,一位高堂也在这儿,您倒是心大。”

县令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,急忙拽着新郎官就匆匆离去。

新郎官怔然,随着他一趄一步,最终回头看了眼店门口,走了。

“跟我…回家…”

“……”

大夫一愣,却看到朴灿烈的唇形一开一合的,便晓得方才这一声微弱的呼喊,原是眼前这位受了风寒的仁兄发出的。

喝酒,落水,救一兔崽子。

大夫无奈地摇摇头,这不作孽这算什么。

正想将手往他头上探去,半途中却被一只手截住了,还把腕儿攥得忒紧。

大夫无言,只见这人脸上的酡红早已褪去,尽是愈显苍白清瘦,蹙着眉梢,紧扣着手似乎抵死不放,嘴里还喃喃不清的。

“你跟我回家好不好…”

“在下不是断袖啊你把手挪开啊喂!”

大夫顿时暴走。

听得这一声吼,昏沉中的朴灿烈竟生了一丝茫然,便把手给撒开了,最后还不忘念叨几句,

“不见了不见了…懒得…”

“……”

这会儿,指不定已然拜过天地,拜过高堂,燕尔双双,饮罢玖瑶,入了洞房。

大夫看着榻上这俩人,再举头瞅瞅天上那轮皎皎月儿。

真作孽。

这时辰我该是睡了的,还得伺候这俩祖宗。

真作孽。

大夫心里暗付着。

旦日,天濛然,山巅一片靛蓝。

大夫是被细碎的起榻声惊醒的,紧接着才听到窗外的脆啼声。

昨晚这俩祖宗,一个脑瓜子伤了皮,一个喝高了还受寒,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,大夫草草整了药给灌进去,脑子遭摧残的那位估计睡得正酣,那这声悉索不定是梦呓的那位。

大夫本不想搭理的,心里想着走就走了呗,记得还钱就行,不济还可以找那县令姑爷要去。

不过还是起了床,随意披了件外衫,打开屋门朝着朴灿烈说道:“诶,少年郎。”

朴灿烈愣了须臾,方而应着:“阁下可是大夫?昨晚真是多谢了。”

大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,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:“你去后院,有个棚,昨晚县令家管家说一定要感谢感谢您的恩德,就遣我跟你说说,拉头驴上路方便些,你瞧着那个最吵的头上点了红彩头的那只,就是了。”

朴灿烈茅塞顿开。

原来昨晚救的那位仁兄,跟迟阳县令听着倒是俩有渊源的。

他便一口谢绝了。

“不必了——”

大夫便强行打断了。

“管家说是新郎官要求的,他惦着有理,你牵去就是了,不则我也难交代,诶记得付医费,还有你的包袱放柜台里边。”

语罢,把内屋的门碰地一声给关了。

朴灿烈哑然失笑,这位大夫倒是…性情古怪。

他将包袱打开,掏了串铜钱,压在柜台底下的账薄上,便去了后院牵了头驴,果然名不虚传的吵闹。

嘴里衔着刚从岸边撷来的柳根儿,一甩一甩地牵着犟驴前往城北。

朴灿烈百无聊赖地打趣着驴,就一个劲儿地朝它无奈道,

“诶你这么闹腾,就不怕讨了附近人家的嫌呀。”

“真是,也不消停消停。”

“你真不是吴亦凡派来折腾我的老祖宗?”

“哎哟娘腚儿,脾气还上来了。”

“等会儿爬山涉水的,可别是我捧着你啊。”

“老祖宗老祖宗,求求你快走吧。”

“走咯——”

看那日出江花红胜火,春色满江岸。

朝起的棹曲儿又悠悠荡漾在水波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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