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丰江瘦

飞苇,飞苇,我所思在北。

《贫者缘》

3.

朴灿烈把包袱卸了,随身带了些银两,到酒馆楼下顺手提了一壶春醪,跑到江边搭了艘小船儿,抄起长篙一撑,就是几段晖山。

春酒素来味清气醇,只呷一口,便可随着寸寸绛云,乘以长风,行渡万里雾川。

朴灿烈不自觉地望向岸口久伫的那一艘歌榭舞舫。

日已薄,山已昏。

渔谣渐行渐远。

朴灿烈兀自将思绪引向当年。

那晚,舫榭里的姑娘有些已出来倚靠在桅杆边,只见各个那眉间花钿画得艳色深浅各不相般。喜素者,多有属弹弦拨曲这般的。喜艳者,多有属斟酒言欢这般的。

虽说,随处可见像这俩人一般,搭着小舟四海游荡的,可无奈这俩生的俊俏,一个不苟言笑气度如山,一个洒脱倜傥清隽犹水,招得姑娘们频频顾盼,或抛了媚,或掩着羞,皆有。

此时,寡言的同窗忽尔开了口,说道:

“我们走吧。”

朴灿烈顿地一个迎风大笑,将橹一划,打趣着:

“吴小生见此良辰美景佳月曼人,可春心荡漾了啊?”

同窗置若罔闻。

朴灿烈啧啧而戏言:

“吴小生哟,你可别忘了这儿还有位痴心汉哟。”

同窗不予应答。

那朴灿烈倒又自顾自地起腔来,顺着那悠哉的拨水声儿一起一承,一转一合。

“红脂迤,眸含霁,柳颦荷色着罗绮。”

“书生渡,佳人顾,怎生情愫,却出一橹。
‘不,不,不’。
行舟去,别倾目,小生爷的别思慕。”

……

那腔调,那神气,那幅欠收拾的模样儿,惹得闻声而望的姑娘们捂唇嘻笑。

丢脸丢到家了。

同窗叹气,如是想。

可这月色入了眸里,却是濡生着连他自个儿也不曾察觉的温情。

这俩厮去了附近的小酒馆,吃喝住人的地儿,或多或少都贵了些,特别是对待一些外地人,坑蒙拐骗的事儿多了去,不过也还行,比平时多出的三四两这俩人还是拿得出手的。

他们选了一处中等间,位置放得深远,数着原是一条廊道的最里边,打开房间,乌漆麻黑,四壁背着月,只见几丝几缕的疏亮,透过窗纱映在榻上。

朴灿烈顺手添了油灯,放眼一看,格局妥帖,倒也整洁。

两人整理罢,这朴灿烈溜哒得可快,乍看竟已入了桌席待小二前来差遣了。

同窗却是缓步而下,招了单子,挑着好看的眉锋示意朴灿烈。

“吃什么。”

那朴灿烈被这一挑眉给电着似的,不知从哪掏出的帕子,掩在唇边嘤嘤佯羞,回道:

“吃你呗。”

眼不见为净。

同窗转过身子同小二报了几个常见的菜名,方才款款落座。

只见对面的朴灿烈目不转睛地盯着同窗,手臂支着身子,十指捧着脸,喟叹道:“我们的吴小生越发的出色了啊。真是吴家有儿初长成,养在江湖人皆知,出门的老友就像泼出去的水……”

后面的话越来越扯蛋。

同窗平时的不苟言笑顿地破了功,逢是朴灿烈一出口,他竟也学着皮笑肉不笑地揶揄。

“嗯,你是水,到处流,收都没法子收。”

言意之下,在江湖上飘荡要把性子收敛些才是。

朴灿烈瞪圆了杏目,竟也不服气地应道:

“嘿,这水也就朝着你流。”

同窗叹息。

“别胡闹了。”

朴灿烈收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儿,眉眼盈盈,笑起来特别好看,可话一出口,却是,

“你知道的,我没在胡闹。

带着酸酸的苦楚,一丝隐隐的豁达与期待,

他把话给说开了。

场面一度静默,同窗觉得心脏一缩,心里不自禁地思忖着,

叹气也已然没用了。

这怎能不知道。

同窗几载,一朝一夕,朴灿烈的举止言行,入了眼,入了脑袋,入了心,甚至是入了骨子般地铭记,不曾愿意忘却,但也不曾想过悖于伦理纲常。

这顿饭吃得可谓心照不宣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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